萧璧苦哈哈地和忠叔前往清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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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璧到清风堂内才发现,祖父喊的不止他人,萧茗和萧宣都在,就连萧霁都在,众人都在等他一人。
老仆人将清风堂的门关上,屏退了所有下人。
萧璧龇着雪白的牙齿,乐呵呵地往萧霁身边靠了靠。
萧宣见他那傻样,翻了个白眼,说道:“祖父是什么意思,喊我们前来就算了,为何连萧霁也喊了?”
萧璧见他处处都针对萧霁,瞪眼叫道:“你嚷什么?满屋子的哥哥,轮得到你说话吗?”
萧宣脸上笑容一僵,“啪”的一声将扇子合拢:“你不是和他一向不合吗?怎么处处维护他?萧霁都没说话,你嚷什么?有你这样的哥哥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萧璧气的吹胡子瞪眼。
萧茗看向垂眸不语,神情喜怒不显的萧霁,此次回来,他能看清府上所有人,独独看不清萧霁。年幼时,祖父将萧霁带回来时,他隐约记得萧霁还是一只见人就咬的兽,俊美白皙的小郎君却生了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那时他害怕这个兄长抢走爹娘的宠爱,将他推倒在地,吩咐下人狠狠打他,那时候的萧霁是怎样的?
他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他被打的头破血流却冲着他笑,对他说,他会抢走一切,那张染血的年少的脸和带笑的凤眼让他连做了三天的噩梦。
他年幼的时候就知道萧霁是个疯子,后来他离家去军中历练,一点点地长大,成为盛京人人夸赞的天之骄子,而萧霁在萧府的后院里一点点地弯着脊背,活成了下人嘴里懦弱无能的庶子。
萧宣和萧璧那时候年纪都还小,没有见过年少时的萧霁,他却是见过的。
十多年过去了,他不信那个让他连做三天噩梦的少年郎会真的成为泥潭里的一块烂泥巴。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萧霁抬眼看了他一眼,俊美冷峻的面容没什么表情,只是凤眼里闪过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和恶劣。
萧茗微愣,这才察觉到他挺直了腰板,个子比萧璧和萧宣还要高半个头,和他不相上下,他没变,萧茗心中一惊,他还是年少时的那只凶猛嗜血,见人就要咬断脖子的野兽,他一点都没变。
“祖父来了。”萧璧眼尖地瞧见老太爷,上前扶着老人家,嘴甜道,“祖父,您喊我们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老太爷见他笑的没心没肺的模样,暗暗叹气,萧家子嗣单薄,老二和老四都心思深沉,心中自有成算,唯有这个老三,是个傻白甜。
只是傻人有傻福,他眼光挺好的,选了和他一样的路。所以萧家这些子嗣中,他最宠的其实是萧璧,最不担心的也是萧璧。
萧家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四位年轻的儿郎,说道:“此次,喊你们前来是为了商议你们大伯父的事情。今日你们在清风堂说的话,会决定我们萧氏一族的未来。”
萧茗和萧宣脸色凝重,萧璧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萧霁,萧霁依旧是那副垂眉顺眼的模样,仿佛云游天外。
“萧璧,萧宣,你们俩先说。”
萧宣抿唇不语,事关大伯父的生死,这事不是他能妄言的,免得他和二哥之间生出嫌隙来。
萧璧见无人开口,问道:“祖父,你为何不问问二哥和萧霁?”
萧宣嗤笑:“问萧霁,他只会让大伯父去死,问二哥,身为人子,难不成二哥要眼睁睁地看亲生父亲去死?”
萧璧挠着脑袋,说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萧家老太爷精神一振:“怀玉,你说说看。”
萧璧想了想,说道:“祖父,你也知道我对朝政不感兴趣,所以也说不出什么高明的看法,但是我下午呢,听别人提了一嘴,觉得有些道理,所以说与祖父听一听。”
“大伯父这事的问题关键不在于他是不是真的结党营私或者贪污受贿。问题在于萧府如今势大,祖父门生遍布朝堂,是清流之首,二哥和娘家舅舅又手握重兵,这样的萧氏没有人不忌惮,不恐怖。
大伯父做事不谨慎被人抓了把柄,连累全家,说明他不适合吃朝堂这碗饭,不如就革职查办,回庄子上种地,弃军保帅,这样一来不仅解除了联姻的祸事,让二哥不用卖身娶公主,还能以退为进,保下祖父和我爹、三叔。”
清风堂内,众人鸦雀无声。萧宣瞠目结舌,这绝对不是萧怀玉这个草包能说出来的话。他背后有高人。
但是萧怀玉身边的都是狐朋狗友,哪里来的高人?
萧家老太爷眼底闪过一丝赞赏,面上却不显,继续问道:“你们三人怎么看?”
萧宣:“大伯父若是定罪,可大可小,革职是小,掉脑袋也是有可能的。”
萧璧不服气道:“不就是贪污受贿,收了多少银钱加倍还回去就是了,国库空虚,皇帝老儿难道不要银钱?最不济就用铜赎法。又不是谋逆,怎么会判斩立决?
萧霁,你说呢。”
萧霁凤眼微垂,冷淡说道:“最重流放三千里。赎之以铜,花不了多少银钱。”
萧璧得意地哼了一声,他哥说的就是铁律。
萧宣皱眉:“二哥,你说句话。”
萧茗看向老太爷,知晓祖父心中早就有了主意,要牺牲他父亲,喊他们来不过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解法。
萧茗心口微凉,低声说道:“祖父,父亲不会结党营私,他那人胆小,您是知晓的。这事全怪我,父亲母亲因我回来太过欢喜,这才不谨慎被人设局下套,收了来历不明的钱财和物品。
祖父,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以我萧氏的权势,难道不能保下父亲吗?那要这泼天权势有何用?”
老太爷叹气道:“茗儿,若是要保你父亲,便要牺牲你,你是我萧氏最有出息的孩子,萧氏一门荣辱皆系在你身上,祖父难不成要让你娶公主,前程断绝吗?
别说是你,就算是怀玉和宣儿,祖父都是不舍得的。”
萧茗沉默,许久咬牙说道:“祖父,若是能查出父亲是清白的,是受人构陷的呢?”
萧霁冷冷打断他:“无用。”
萧宣呵斥道:“二哥说话,你少插嘴。”
萧璧见兄长被骂,不甘示弱地骂回去:“两位兄长说话,你插什么嘴?懂不懂规矩?祖父还未说话呢!”
萧宣:“……”
狗萧怀玉,真是气煞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