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2 / 2)

“下一个替身,该来了吧?”

苏晚棠的指尖抠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镜面裂纹处,瞬间被金线吸得一干二净。古董店老板的金丝眼镜闪过冷光,他从柜台下摸出个铜铃,铃舌竟是用人的指骨磨成。

“1912年第一次祭镜,阿芙的血渗进镜纹时,镜仙的影子就已经在她瞳孔里生根了。”他摇着铃,墙角阴影里爬出无数黑发,每根发丝末端都粘着半片指甲,“你以为她是受害者?十年前第一个替身受刑时,她就在镜里对着鲜血笑呢。”

镜中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尖啸,阿芙的脸从无数碎片里拼合,嘴角裂到耳根:“他骗你的!镜仙需要的不是替身,是……”话未说完,她的喉咙里涌出黑色虫卵,每只虫都长着苏晚棠的眼睛。

老板甩袖甩出一把符纸,每张符上都画着相同的牡丹——正是阿芙用血水画在墙上的图案。符纸贴在镜面上,苏晚棠看见自己的倒影被烧出一个个孔洞,露出背后层层叠叠的镜面世界:每个镜中都有个穿旗袍的女子,后颈朱砂痣的位置插着不同年份的怀表。

“1923年的替身把镜仙的茧养到第三层,1933年的你养到第七层……”老板的铃响得越来越急,那些黑发开始编织成茧,“等第十一层茧成,镜仙就能踩着替身的骨头破茧而出——而你,苏晚棠,你脖子上的朱砂痣本该在十年前就出现的。”

苏晚棠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碎玉里嵌着半片镜纹。记忆如潮水倒灌:七岁那年,她在老宅地窖看见母亲举着匕首对着镜子,镜面里另一个母亲流着泪摇头,后颈朱砂痣红得像要滴穿皮肤。

“妈!”她脱口而出,镜中阿芙的脸突然模糊,变成母亲年轻时的模样。那些黑色虫卵在她掌心聚成母亲的声音:“小棠快跑,镜仙的茧……在你身体里……”

老板的符纸燃尽最后一张,茧已缠上苏晚棠的脚踝。她抓起桌上的碎镜片划向手腕,鲜血溅在镜面上的瞬间,所有镜面同时浮现出同一个场景:1912年的雕花镜前,穿马褂的青年抱着垂死的阿芙,镜中却映出两个identical的阿芙,一个在笑,一个在哭。

“原来……你才是第一个替身。”苏晚棠看着镜中逐渐重叠的母亲与阿芙,终于明白每个十年的“替身”都是镜中人生出的残影,而真正的阿芙,早在百年前就和镜仙融为了一体。

茧裹住她的肩膀时,苏晚棠突然把碎镜片刺向自己后颈的朱砂痣。剧痛中,她听见无数个自己的尖叫,看见镜中茧房层层剥落,露出最深处蜷缩的少女——那是真正的阿芙,后颈干干净净,没有朱砂痣。

“她们才是镜仙的茧……”阿芙咳出黑血,指向那些正在崩溃的镜面残影,“用替身的执念织茧,用新的影子当茧衣……”

老板的铜铃掉在地上,指骨铃舌滚到苏晚棠脚边。她看见铃身上刻着的字:“民国十二年,阿芙赠夫君”。而所谓的“夫君”,正对着镜子发抖,镜中映出他早已溃烂的左胸——那里本该装着心脏的位置,嵌着半面古镜。

“原来你才是第十个替身。”苏晚棠踩碎铜铃,镜中所有残影同时发出尖啸。月光穿过破窗,在茧上织出蛛网般的裂纹。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茧房时,她终于看清古董店的真实模样:四周墙壁嵌满了镜子,每面镜中都映着同一个清晨——1912年3月15日,阿芙第一次对镜梳妆的日子。

阿芙从碎镜中走出,身上的旗袍褪成淡紫色的雾。她抚过每面镜子,镜中残影纷纷化作光点:“百年了,每个替身都以为自己是破局者,却不知道……”她转头看向苏晚棠,眼中映着初升的太阳,“镜仙的茧,从来都在镜外。”

苏晚棠低头,腕间的刀痕正在愈合,后颈的朱砂痣已消失不见。古董店的木门吱呀作响,门外是1933年的上海街头,车水马龙中,某个穿马褂的男人正抱着一面新的青铜镜,走向下一个十年。

而她的掌心,躺着半片刻着“民国二十三年”的怀表碎片——那是从她自己血肉里挖出来的茧衣。